口岸永在
天风(2005、8、20)
有人说一个地方的文化,与这个地方的不可透析性有关,只有走近了,才能真正端详出它的神貌,品尝出它的韵味。吉木乃口岸正是这样一个在厚度与广度上都能激起漩涡的历史存在。
站在口岸区,映入眼帘的建筑年代延续很长,有一眼就可以断定才新修没几年的楼,也有样式朴实,由民房改建的租赁办公用房,还有篱笆作墙,瓜菜满园的农家房舍,空气干净,没有古典建筑,也很少五颜六色的现代招牌,街道只以柏油沥青铺成,边缘收敛得很粗糙,还没来得及砌路沿石,也没来得及种上树木林带,无遮无拦的视野里人们生活得很安详。似乎这里从来没有过撕裂与弥合的痕迹,也很难一下从这样的表象上触摸到已深藏的远年历史,它竟是一个朴茂大气如古鼎旧陶的所在。
一个口岸,有着一段起伏有致的历史。它的气韵弥漫在历史记录中。相邻国家的纠纷与争端、需索与通融、友好往来与经济互补都太具体,审视吉木乃口岸不能离弃人类文化通道这个整体定位。
历史风云与边界风光
吉木乃口岸南依闻名全疆最优质的冬季牧场萨吾尔山脉,北望滔滔北去的额尔齐斯河,西傍发源于全球唯一一座冰线才3000多米的冰山的乌拉斯图河,东靠浩瀚无边的夏夏合特库大沙漠,四周戈壁荒漠,唯她依山傍水,是个绿树连绵,水草丰美的所在,而它所在的县城,又是一个集高山、森林、平原、丘陵、雪山、草甸、沙漠、溶岩、石林、冰崖、亚丹地貌等万千自然地貌于一体的自然博物馆,在自然风光上已占了引人入胜的先机,加上口岸区所在的县城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曾经扮演过许多重要角色,有着石雕、岩画、冰臼、沙漠、古墓等研究价值不凡的文物古迹,不但记录了人类两大文化起源之一脉的草原文化的发展演变史,而且从公元前五世纪开始,这里就先后是塞种人、鲜卑人、突厥人等能征善战的远古民族生活的福地,转战的要冲。从西汉时成为北匈奴呼衍王的大本营开始,到康熙大帝平叛噶尔丹、清末民初中俄边界之争,再到震惊国外的“三区革命”,再到建国后冷战时期的反修防修战备等数千次战事风云中,这里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成为口岸是历史的选择。古时候的吉木乃口岸区因地处亚欧腹地,是从中原西行去俄罗斯国的六条通道中最便捷的一条,现代意义上的国家出现后,为了继续发挥它的通道作用,只好在这里设口岸。
吉木乃的国门建设早于口岸,最早的国门建于1916年,史书记载,1916年11月,民国在吉木乃县设县佐,当时,一名俄罗斯军官来到吉木乃,同商人阿希木阿吉签订了修建中俄吉木乃口岸国门的合同,由阿希木阿吉负责修建。历史上没有写明的是为何这个国门建在离当时的边境线还有一断距离的中国境内,留给后人满眼扑朔迷离的猜疑。因为根据1883年及以后的历史文书记载,1883年7月13日中俄签订《迈喀普奇盖条约》,确立的两国界线是自木斯岛山沿大吉木乃河(今哈萨克斯坦国国境内)一路北行,在迈哈普奇盖、别尔克乌、喀喇额尔齐斯河南岸立下界碑,界碑以西属俄国,界碑以东属中国,直到1921年新疆都督杨增新还在给外交部的文书中强调乌拉斯图河及其发源地木斯岛山均在中国境内的事实,与今天的以乌拉斯图河为界,两国各取一半河水,各占一半冰山的界定有明显出入。可见当时的边界确权之事做得相当宽容,在国界这样的大问题上也没有太过计较。国门建成的次年,中俄两国就在口岸区设置了通邮交换台,自1923年中俄正式开展口岸贸易以来,吉木乃国门和口岸是中国对苏联出口矿石、活羊、活牛、毛皮、肠衣,进口机械、百货、油料的陆路关口。
1940年,沙德克和阿衣提江采用当时最经久耐用的上乘红松木完成了对国门的修缮工作,两位艺人还用菱形透刻花纹对国门进行了装饰。这时的国门抛去它的象征意义,已具有很明显的领权标属性。1955年,国门再次改建,成为现在砖混结构的建筑。现在的国门身高5米,宽约7米,表面漆深黄色油漆,中心门上是天安门的浮雕着图案,一面刻有“中华人民共和国”七个大字,另一面刻有“哈萨克斯坦共和国”的字样,中心们两侧各开一侧门,上嵌红色五角星。
因为乌拉斯图河一衣带水从它身后流过,流水滋润了繁茂的草木,国门在绿树掩映当中巍然屹立,即使眉眼间一派天然,沉静如村女,但枕着百年商埠的厚名, 它还是成了口岸区的一道明丽风景。
迈出国门,便是会晤桥,桥身东西走向,横跨在乌勒昆乌拉斯图河上。会晤桥,顾名思义,形象地说明了中苏双方为了国事进行会晤的情境。新中国成立后,为了迅速恢复国民经济的发展。于1951年专门成立了外贸机构,与苏联进行边贸活动,为了方便贸易,1960年中苏双方协议修建中苏界桥,又称会晤桥。1974年,中苏双方协商对该桥进行了修缮,粉刷一新。会晤桥中间有一条醒目的白线,系中哈两国分界线。白线两侧,各有一间俄罗斯风格的木质小屋,这就是早期及现今使用的边境会晤室,许多边境事务的处理就是在这两个建在木桥上的小木屋中完成的。
界桥中方的桥头边有一个意义重大的界碑。在吉木乃沿边141公里边境线上,共设有38个界柱,其中中方19个,哈方19个,67号界碑是中哈边界第一碑,来到界桥的人们无一不在这里摄影留念。这些界碑的排序是由阿尔泰山麓西侧中、哈、俄三国交界处设立的第一号界碑算起,由北向南依次排列,顺延到吉木乃——哈萨克斯坦国门处恰好是67号界碑。
口岸设施中还有1953年开始建设,1955年1月竣工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吉木乃边防检查站,具体负责陆地过境人员、车辆、货物的检查和边防会谈会晤工作,1985年,精简整编军队后,改称为“新疆军区吉木乃边境会谈会晤站”,具体负责边境事务的会谈会晤工作。
距界河不到50米远是吉木乃边境边防会谈会晤站,这是第四代会谈室,建于1964年,为砖木结构,外观呈白色,会谈室正中央的墙上悬挂着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毛泽东五位领袖人物的画像,画像下是鲜艳的五星红旗,旁边十多年前插苏联国旗的地方现在插上了哈萨克斯坦共和国国旗。这间不到一百平米的建筑记载着五十多年来中苏之间或中哈之间在这一角国土上发生的种种“礼尚往来”,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春来秋去,寒来暑往,许多郑重的会晤就在这里举行。王恩茂、王乐泉等中央、自治区领导都曾在这里留下过参观的足迹。
如今,吉木乃边防站和俄方会晤一年一次,通过外交部传递消息,和哈萨克斯坦则升旗以示会晤。随时即可会晤,比如,一个人,一群牲口,一次外贸,所有边防涉外事件,均可成为随时会晤的理由。中哈条约里规定,牲畜越界1公里内,可以就地赶回,进入纵深地带,则进行会晤,由边防站接手,交给当地边防派出所处理。现在,中哈关系相当融洽,有时相互邀请对方到自己所在地游玩,也有时,对方站在会晤桥上呼喊一声,就表示要过来玩耍。会晤多了抹邻邦友好的温情。
第三代会谈室却在会晤站大院外通向边界线的长廊途中,那是一个充满了冷战风格的建筑物,是20世纪60年代至80年代中苏关系最紧张时期使用的会谈室,老边防介绍说这个看上去还不如普通农家住宅的建筑之所以被保留下来,纯粹是为了让后人记住那段爱国史。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唇枪舌战的会谈总好过兵刀相见,即使在当年中苏边境上两国军队针锋相对一触即发时,还没忘记找一处地方坐下来会谈,这就是一种大气与从容,这个场所见证了双方当初的文明与理性。
哨楼四十多米高,像一支利刃刺向口岸区的蓝天,1980年反修结束后它就一直安静的站着,除了楼顶的五星红旗在风中猎猎飘拂,这儿昼与夜永远安静,甚至连换班的战士们的脚步声与口令声都很难激起空气的流动。历史记载下的那些兵荒马乱的厮杀与战火都被一阵阵的西风吹得无影无踪了。史书记载:从1917年至1933年,吉木乃边境战事频繁,边防一度吃紧,百姓多次受扰。其间也有值得大书特书的一些奇闻,比如发生在 1917年秋天的现代版空城计故事。当时吉木乃的最高军政长官是骑兵连连长张培元,那会苏维埃刚刚成立,白匪溃败,窜入新疆境地,有1000多人要取道进入吉木乃县,边民听到消息十分惊骇,张培元自知不敌,学古人增灶摆了一道空城计,在战壕边摆上很多石头,戴上军帽装士兵。同时派商人郭永隆扮成新疆迪化专员桂芬的模样,假称是省府外交特派员,出面与白匪首脑交涉,并告称:贵军全体武装到我国境地内为国际公法所不许,但贵军实际情况,中国政府有所了解,所以不予采取断然手段。若贵军对我百姓毫无侵犯,则我政府可酌情予以救济粮草,如军纪败坏,酿起祸端,则我边防军为保卫国土,决不宽容。结果白匪见吉木乃有备,不敢冒险,引军远去。
到了中苏关系紧张的反修防修时期,出于军备的需要,于1972年修建了战壕、炮台、雕堡,将当年的冷战意识凝固成供今人遣思怀古的设施。战壕位于今农十师186团六连境内,壕边每隔数米就有一处土石结构的掩体,壕内有多处岔道,有与之相连的洞穴,洞内可供战士换班休息,存放粮食。据吉木乃的老年人说当时的防修基本到了全民备战的地步,所以至今为止人们还可以在县城四周的山体找到很多地道出入口,为了戍边人们建造了庞大的武备工程,大地也受着冷战思维的肢解凌割,以陈年的疮夷提醒着人们珍视今天的和平与稳定。
百年商埠与静动之间
没有波折的历史就也不会有厚味,聆听吉木乃口岸的历史,时高时低的音节展现出这个口岸对两国生产文化、交际文化、军事文化的吞吐与蕴籍。尽管辉煌的历史还不算长,但它于惊鸿一瞥间曝发出的璀灿光芒却照亮了自己在新疆文化史上的形象。
历史记载:1917年沙皇倒台,苏共执政,生机四溢,在苏联的积极要求下,中华民国在吉木乃与之开关贸易。1923年,苏联正式开展口岸贸易,吉木乃口岸与苏国境车站玛依斯布恰耶对峙,距斋桑县不到100公里,公路运输四季通行。1931年10月两国政府首开吉木乃通商口岸,划定为自由贸易往来区。建国后,中国百废待兴,4万万人的热情足以点燃神州大地上的每一寸土地,这个曾经吞吐过中俄文化,延伸过丝绸之路的口岸也不例外,通商贸易得到了极大的促进,1951年,吉木乃成立乌鲁木齐海关支关,并相应建立外贸机构。国家一五期间,吉木乃口岸进出口贸易总额曾居全疆对苏联四大陆路口岸之首,国家二五期间,口岸进出口货物总额占全疆进出口额的39%。1962年中苏关系恶化,口岸被迫关闭。通商了三十来年的口岸再次恢复了宁静。
与出人头地一样,彻底的退隐亦需要勇气与大智慧。但吉木乃口岸却做到了,1962年,吉木乃县城整个东迁至托普铁热克镇。口岸区只留下戍边战士锐利的眼风,扫视着曾经的街市,繁密的脚印渐渐遗失了它的痕迹,口岸轻轻掩藏起了那些曾经的边塞故事。像一个甘愿素面朝天的村女,不想引起哪怕一点关注,静静地守望着关山风月,一任别处潮翻波涌。
搁置是系脉的松弛,松弛是威权的流失。半个甲子的退隐足以淡出它的要赛声名。霍尔果斯、阿拉山口、甚至巴克图却一直在励精图治中累积着面向世界的资格。直到布尔津县哈纳斯的崛起它都没有为此改变过什么,名景在邻县,它寂寂无名。人潮汹涌的膜拜也好,摩肩接踵的寻访也罢,全不与它相干,它只静静地守着岁月,把迎来送往的现代事洒脱地交付给邻居。
但几个世纪以来华夏文明与中亚文明的冲撞与聚汇,正在慢慢积淀育孕出本土甘芬的文化果实,斯马胡力•哈力、马哈坦•夏力普汗、沙丁•阿努瓦尔、珠马江•阿布勒哈孜、乌木太•沙提江、吐尔德别克•那斯尔别克等人的诗情酒胆,吾木尔江的医药研究,全县普及的防渗节水工作与精耕细作的农业文化、牲畜品种改良与优质小麦基地的开发都开出了绚烂的花朵,吉木乃深藏的本土文化与潜力并不因为出口太小而激浪喧天、声势夺人,只这一份大而化之的气魄就无与伦比。
而正是这样一种环境气韵,才使吉木乃口岸能轻松出入静动之间。
1988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刚一吹遍神州大地,吉木乃闻讯而动,立即成立了“吉木乃县口岸开放筹备领导小组”,论证开放口岸的可行性及开放措施。二十世纪九十年代随着国际关系日趋缓和以及我国对外开放步伐的加快,1991年10月10日,经中哈两国政府协商,吉木乃口岸打开关闭了三十年的大门,开始临时过货。而这时的霍尔果斯口岸已经是一个贸易条件与贸易秩序都相当成熟的口岸了,它取代了吉木乃口岸昔日的辉煌与老大地位。其它地区的口岸也无一例外地在暗暗积聚着力量,耕耘、巩固着自己的地盘,在全疆十来个口岸中以前独领风骚的吉木乃口岸反倒成了垫底的。眼观八方,震惊之余的吉木乃口岸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奋起直追。
虽然吉木乃口岸生存基座不大,却要努力地开拓空间,开拓创造空间,开拓未知空间,开拓接受空间,为此不惜暴露自己的困境和缺陷,真诚地向世人表白自己的贫穷与朴素。而正是贫困、朴素、自信、秩序,使这个口岸有了神采。
十年三届县委政府班子,3600多个日子可以育植出夹道的林带,可以铺修成五纵四横的通衢大道,可以完成县域外接道路的全部工程,可以定义一个县建筑规划的主体格调,完成百年老屋的整体拆迁,也可以巅覆口岸千年的生活方式,也可以完成从后农牧时代向新经济时代的过渡。可以建成包括口岸联检厅、货场、食住娱行一体的服务大楼,完成一关二检办公楼等基础设施的建设。
口岸的边塞要地位置与文化通道意义再次被唤醒。身处中国、哈萨克斯坦、俄罗斯联邦、蒙古国四个国家的交界区,作为中国与哈萨克斯坦、俄罗斯联邦、蒙古国进行国际贸易最便捷的重要国际通道。不仅能面向哈萨克斯坦等中亚诸国,而且可以辐射到俄罗斯腹地,吉木乃口岸没有理由继续安静下去。
从1992年开始,吉木乃的口岸经历了起步、火红火爆、滑坡、回升四个发展阶段。由于闭关日久,加上双方产业结构的差别,双方贸易互补性很强,贸易大潮来势凶猛,开展了易货贸易、经济技术合作和旅游购物等形式的贸易活动。双方贸易中以易货为主,用人民币和美元、卢布找差价,中哈两国都不想过多限制这份迟来的沟通,尽量用最方便灵活的办法操作每一次边贸行为。随着易货贸易的快速发展,又出现了边贸史上“合资企业”、劳务合作热,当时吉木乃县边贸公司在哈国斋桑开设了“友谊商店”;县烟酒公司与东哈州矿业公司合作打井、搞小麦收割;县茶畜公司开展来料加工(皮革加工);经协公司组织在哈国斋桑、库尔丘母、萨玛尔等县开展蔬菜种植和活畜(羊)出口等,开始大胆尝试兴办“合资企业”和进行劳务输出。
苏联解体后,独联体各国出现全面经济危机、百废待兴,哈萨克斯坦共和国和俄罗斯的经济不断下滑,轻工业产品和食品严重短缺,为了弥补国内货物奇缺,需大量进口我国的轻工业产品和食品。吉木乃县抓住有利时机,县政府提出了“边贸兴县”、“东联西出、外引内联,全方位开放”的工作思路,为边贸企业大开放便之门,又制订了一系列招商引资的优惠政策,使得边贸发展在1993-1994年间,走上了车水马龙的辉煌道路。由于易货贸易操作简单、手续简便、规模可大可小、经营方式灵活,进出口商品面向的都是普通民众,商品品种繁多,市场很大。易货换回的商品卖了后利润丰厚,因此吉木乃人乃至全国蜂涌而来的人从事边贸活动的积极性很高。当时全县持有护照的人员达400余本,本地人出国考察、探亲、参与边贸交易的活动十分频繁。县内拥有边贸企业、经济实体达50余家,行成了全民搞边贸的热潮和全县一盘棋,同唱边贸歌的新局面。不仅如此,迈出边贸第一步的吉木乃人还把目光投向了其它邻国,与俄罗斯、蒙古也开始了贸易往来,吉木乃口岸绽放出了璀灿的光芒,成了一个吸迎八方来客,集散人流、物流、资金流的重要关口。由于易货贸易经营方法简单灵活,范围广泛,自找客户、自找货源、自我谈判、自行签约、自找销路、自负盈亏,随着多形式、多渠道、多层次的边贸格局的形成,一个吞吐现现代文明的边赛通道呼之欲出,吉木乃口岸迈出了厚积薄发的第一步。
1995年3月14日,国务院批准吉木乃口岸为国家一类口岸并对外开放以后,口岸管理、建设工作逐渐向规范化、正规化方向发展,成为阿勒泰地区又一个新的经济增长点。
十四大召开后,吉木乃口岸再借东风,推出“国界风光、冷战遗址、百年商埠、跨国体会” 十六字做口岸文化,这种定位是一种顺应了自然的进步,吉木乃的取舍反映出的整体水平已突破了点状思维的局限期扩展到了线型思维,在其后的六七年间,吉木乃将冰山、沙漠、奇石林、草原文化全盘纳入,形成网状的整体思维,并为之付出了艰辛的努力。
1995---1998年,在双方国家先后调整边贸政策,哈萨克斯坦国取消了易货贸易,对入境人员实行了签证限制,不断提高进出口货物关税的情况下。吉木乃口岸采取“边境小额贸易、边民互市贸易”两种形式继续与哈萨克斯坦做交易。尤其是在1997年东南亚爆发金融危机,影响国际国内市场,商品价格下跌,市场萧条疲软,进出口贸易受挫,一些边贸企业纷纷撤资离开的严峻形式下,县政府亲自为边贸护航,给边贸企业一定的优惠政策以示鼓励。同时,为了有效控制边贸企业的规模,吉木乃县只核定了四家公司享有边贸经营权,发给进出口商品配额许可证,实行外汇核销制度。又于1998年11月,正式开通了吉木乃—哈国斋桑县国际直达客货联运班车,吸引客商出境旅游购物。这些措施虽然不能挽狂澜于一朝,却保证了边贸发展进入低谷时没有断线。1998年吉木乃在哈国斋桑县建立的中国商口批发市场正式开业当天,就实现65万元的交易额。
1999-2000年,金融危机已过去,边境贸易形势和各国的边境贸易政策转向稳定,塔城巴克图口岸所对应的哈方口岸因多种原因暂时关闭,塔城的大部分企业和外地客商纷纷涌集到吉木乃口岸,吉木乃口岸紧紧抓住这个难得的发展机遇,采取各种措施加快边贸的发展,使边境贸易首次突破了20000万美元的大关,把外经贸推向了一个新的水平,一举跨入到全疆口岸排名的第三位。1999年招商引资1390万元,城镇居民出租房屋120户,每户每月租金达1000元以上,新增通讯电话100部,新增各类出租车76辆,新增旅馆5家,开设酒吧等娱乐场所10家,依托口岸解决了600多人的就业问题。2000年3月20日,吉木乃口岸向第三国开放,当年过货量居全地区三个口岸之首。2000年引进边贸流动资金2000万美元,引进投资达1200万元的边贸项目一个。
创业容易守业难,吉木乃口岸在成功面前没有停止奋进的脚步。取人之长可以补己之短,虽然比不上霍尔果斯口岸的铁路运输,也无法达到国际银行结算的条件,但可以比软件、比服务、比效率。吉木乃偏远,但吉木乃的旅游资源正在发挥出它的独特魅力,吉木乃的文化事业正在引起疆内外各界人士的关注,吉木乃的治安环境、政策、吉木乃的交通条件、生活水平等等都在大步向国际通道应有的档次上靠拢。吉木乃不富,但吉木乃人可以拿出县财力的一半来修建口岸设施:2002年将县城通往口岸的217国道取直修平,2003年建成多功能货检厅,2004年完成口岸区道路的整体拆修,建成外籍停车场。2005年,完成联检厅的内部装修,建成星级旅游宾馆,实现旅检出入境检查通道分离。而一关两检单位为了加快通关速度,不但苦练业务,提高通关效率,而且做到24小时不间断服务,一有任务立即上岗。2005年6月22日,建成新疆第二个边民互市。吉木乃人大力推进的跨国旅游项目也已初见成效,不但开通了吉木乃—哈国斋桑县1日游、口岸至东哈州4日游哈国新首都阿斯塔纳6日游、俄罗斯巴尔瑙尔市8日游、新西伯利亚10日游共4条旅游线路,而且还获得了一日免签的出境游资格。游客每年都在增加,仅2005年上半年旅游人数就有1.6万人次,其中出入境旅游人数1.1万人次,旅游创收180万元。2004年共利用外资500万美元,县内注册外贸企业12家。2005年上半年外经贸进出口额为295.8万美元。
口岸的荣枯是国家的兴盛与否的缩影。改革开放后的吉木乃口岸始终站在吉木乃发展经济的潮头,在西部边塞书写着开放搞活的宏伟篇章。
口岸轶事
说来是没有多少滋味的历史,但其中的故事却个个意味深长,只是缺少相应的文字记载,远年的渐趋模糊,无从查考,近年的却鲜活地保存在人们的口头流传中。
1991年,中哈刚达成临时过货的协议,吉木乃县的父母官就迫不及待要兑现自己的目标,身为县长的木哈买提汗亲自上阵,赶着羊群去做活畜交易,对方没准备好,难以通关,他和羊群一起在荒野的漫漫西风中餐风露宿了好几天,看对方还是不紧不慢的态度,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在与对方交涉时从内衣口袋里拿出珍藏的党费证证明了自己的身份,获得了易货主动权,打通了活畜交易的渠道,仅当年10月一个月就实现活畜出口4 .73万只。1992年初更以3000吨玉米换进了县里急需的6000吨化肥。
口岸开放初期以货易货方便快捷,一件军大衣、一只手表、一瓶酒、一把刀子、一只暖瓶、一件羽绒服只要能拿出国或是碰到哈萨克斯坦来的人就可以换成自己心满意足的东西,人们根本不管是否是在等值交换,也根本不理买来的东西是否有用,只是抑制不住自己对新鲜事物的好奇,摩掌擦掌徒手上阵的有之,转弯磨角辗转靠近的有之,扔了公职毅然下海的有之,一时之间,全民皆商,人人都去关注边贸,人人都在边贸中摇旗呐喊,人人都在边贸市场上寻找机会。改革开放如以石击水,涟漪不断扩大,让有胆吃螃蟹的人赚了个盆满钵满,也让大多数参与其中的人尝到了甜头。人们足不出户就见证到了开放的魅力,生活变得生龙活虎起来,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当时的人们既使没有本事在吉木乃口岸做大生易,也不愿去过原来那种生活,大部分人宁愿去给河北商人、东北商人、浙江商人打工,哪怕是分捡废铁也行,哪怕是装卸货物也成,哪怕是专门为接送客商跑摩的也行,总之,人人仿佛都上了瘾,紧紧跟着边贸这根魔棒转。
1994年野马公司刚一成立就在吉木乃口岸设点做生易,从新疆的边境小额贸易做起,以易货贸易为主,到进口废旧钢材、木材、羊毛、羊皮,一步步地发展为以出口为主,再到今天的以出口自己生产的高科技机电产品为主,谁也想不到的是疆内外贸的龙头老大是在吉木乃口岸练身手试飞的。
哈萨克斯坦距边境线最近的县城是斋桑县,相距58公里,其村落距边境线40公里。许多吉木乃人到过那个村子,看到那儿的居民住砖混平房,农场主种地全靠机械化,中等家庭都有汽车后,大大开了眼界,回国后想方设法发展县域经济,短短几年内,县里通过“1016”和“2133”工程使农牧民手中的生产资料增长了2倍,通过喷灌工程使县农业生产可耕地实现了翻番,通过“国退民进”培植了一批实力雄厚竞争力强的县民营企业。县城建起了两处百户新村,修建了农村居民安居楼群。口岸是一扇窗口,比照着对岸的经济水平,吉木乃人在全县一盘棋的团结拼搏过程中步上了发展的快车道。
看到斋桑县里近一半居民看长虹牌电视,日用品、建材、水果从中方进口时,本地商人纷纷做起了家电与建材生易,康军、王辉武、哈力木、木拉提等土生土长的吉木乃人靠着边贸起家成就了自己的事业。
哈萨克斯坦国地广人稀,种植业很环保,种什么都不让施化肥,吉木乃县委、政府每年向哈国输出几十名种植劳力,春去秋返,在异国务农创收。吉木乃186团的一部分百姓签证到哈国承包土地,有些人一签六年,他们种植千亩以上的蔬菜、小麦、玉米等,产品必须拉回国内卖。
习惯了哈萨克斯坦国生活方式的少部分人,找了各种方式移民去了哈萨克斯坦。据说在哈萨克斯坦孩子上学是免费的,但成绩必须要好,妇女和儿童看病也有优惠,这些传言迫使吉木乃加快教育与医疗卫生事业的改革力度,通过公检法司与学校共建、图书馆与学校共建,推行民汉合校,实行教师末位淘汰制,不断改善办学环境,提高教学质量与教学水平。在医疗方面借智扩医,同时普及农村医疗合作制度,改革医疗管理体制,不断提高服务质量。
可以交易的除了货物还有文化,中哈双方互到对方收费演出十分频繁。吉木乃的歌手海拉提在哈萨克斯坦一夜成名,获得了跻身于国际演唱界的资格,哈萨克斯坦三人组的歌舞风糜吉木乃后,一张门票卖到200元人民币人们还趋之若鹜。
2004年11月的一天夜里,哈萨克斯坦国驾驶员住进了白天鹅宾馆,酒后心脏病突然发作,中方人员闻讯后立即组织人员送去医院抢救,并悉心照顾至康复出院。
冬天常有入境后的哈萨克斯坦国货车半路出故障,有了故障的哈方车主和老板可以直接去宾馆休息,中方边检战士却要冒着严寒守在故障车旁帮他们看车,并找来修理工为他们排除故障,再通知他们上路。2000年冬天大雪封路,哈方货车三天两头抛锚,吉木乃边检站的战士们平均每人在冰天雪地中过夜57天。2005年夏季一名边检战士在护送货车前往口岸,途中爬一道长坡快到顶峰时货车车闸失灵,整个车往来路倒退回去,4人中有3人跳车逃得性命,只有他一人死于非命,而这时离他退役的时间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当然在口岸发生的事中也不乏趣事。
1992年,一些来吉木乃经商的哈萨克斯坦商人,拿着麻袋卖饭勺,铺块塑料卖军大衣。吉木乃人从没见过这样卖的架势,一哄而上看热闹,一问之下,一把饭勺才卖人民币1分钱,一件真皮军大衣才折合人民币20元。对于生活物资一向不便宜的吉木乃人来说,这样的货简直便宜得没道理,有些人不管用不用得着,数给哈萨克斯坦商人一把毛票就扛回家半麻袋勺子,也不管家人穿不穿,按人头给一人买回一件军大衣。算起来,就是一个月换一把饭勺一家人都够用一辈子了,何况哈萨克斯坦的勺子大多都是铜或不锈钢的,十分耐用。超值买回去的无用东西竟然让买东西的人心里充满了超值享受。
刚刚开放的初期,禁闭了三十年的双方由于巨大的物资差异,人们的价值观念还末真正沟通,满怀好奇的许多人即冲向了边贸第一线,一个小收音机可以换一只卡玛斯车的轮胎,在中国人看来,一只收音机零售只能卖到六十元钱,换来的却是在国内价值几百元的车轮胎,而在哈萨克斯坦人看来,车轮胎随处可以买到,收音机却十分稀罕,易货双方都皆大欢喜。
前苏联留给哈方许多废钢、废铜、废铝、废铁,哈萨克斯坦国主要经济为牧业、矿产业,各种金属、天然气资源丰富。中方于是从哈国进口大量的废金属,其中有不少金属上都有小块的银子,喜欢银首饰的吉木乃妇女、孩子纷纷蜂涌到三个货场寻找带银子的废金属。不到三个月银戒指与银手镯在吉木乃就成了普及的饰物。
2000年,有一次中、哈、俄三方会同作沿边一线四年一次的武器检查。当时,俄罗斯方面来了一位年轻军官,招待他的午饭是热气腾腾的饺子,中方的翻译官招呼着客人用餐的同时先夹起了一个饺子,一不小心,饺子落进了茶杯里,那年轻的军官以为中国饺子是这么个吃法,也模仿着把自己面前的饺子一个一个极认真地夹进水杯里。大家怀着善意,乐开了怀。后来在日复一日的接触中,两国人员在饮食文化方面走出了友好的步伐,本来只吃欧洲风味的哈萨克斯坦人,却渐渐喜欢上了中国的包子、饺子,尤其喜爱新疆的大盘鸡、大盘肉等。有时,哈萨克斯坦口岸方的人会找个借口会晤,会晤结束后要求中方挽留他们吃顿中餐,以便尽情品尝新疆的大盘系列,过把嘴瘾。也有时,他们干脆托熟悉的商人从中国给他们捎带大盘鸡等中餐。
一个口岸,百载交流,万物汇聚,数车竞发,每天,对于吉木乃口岸都是一次记录的刷新,边民互市的大院还有些拘促,边民互市院外白天有沙吾尔蜂蜜系列产品的摊子,夜里有卖烤千里羊肉的摊,而往来不绝的车使217国道永不寂寞。吉木乃口岸的朴素与大气就在一伞、一车、一灯、一火的支与收、走与停、明与灭中一点一滴删削了历史,使宁静而繁荣统一得如此和谐,历史与年轻展现得如此昂然,文化与经济依托得如此紧凑,流动与沉淀演练得如此自然。口岸,厚度与广度永在!
上一篇:又到中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