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探哈拉森格尔地震断裂带
天风(2007年4月17日)
人在山下时,坐在车上看风吹云走,或浓或淡的云层层叠叠地垒成各式各样的风景,如浪卷、如云絮、如亭台楼谢,如仙女散花,如山如海如岛……,美景入目,是件惬意的事,大家兴致都很好,说真该拿一部摄像机把过程摄下来,全然忘却了临出发时熟悉情况的人叮呤的话:哈拉森格尔山山势陡峭,下雨则路滑,是上不了山的。
山下看雾,是轻纱般的笼罩着山,上了山,却见黑云滚滚,其势夺人,大有西游记中妖怪即将出现的阵势。在导游米兰别克的带领下,我们的车一路颠簸着婉蜒而上,不知不觉居然爬到了半山腰。路上车辄两边的山坡上散落着地震时崩落的或大或小的石头,半道上我们逢着一头正在爬山的牛,我只听说过牦牛善爬山,没想到这儿的黄牛爬起山来也不含糊。终于车再也开不动了,我们下得车来,立时就被湿漉漉的空气包围了,空气质量很好,天是阴的,山上也不见得很冷,我俯身看到了正在返青的山草和一种黄色的早春山花,有些背风的山崖下麻黄草已长得青翠可人。
米兰别克指向西面,说要看最好的地震结果再要走1至2公里,他是山行高手,登山如履平地,率先开步走向雾气朦胧的山凹,我帮记者张秀科提着他的手提电脑,亦步亦趋跟在两个男士的后面,下坡,爬坡,绕山而行,趁导游停下来解说情况张记者拍照时我赶紧喘口气,起先我还有心思琢磨在这山里看雾真不一般啊,一不小心我就成了站在云端的神仙,偶尔还有闲暇站在高处欣赏一下罡风阵阵,把不知名的山谷中大团大团浓雾席卷而来的壮观,在心里感叹这雾锁的山景真是美,随便取出一段都可以入水墨画。可是后来我就渐渐觉得吃力了,山雾很浓的时候我就开始担心万一我落远了,就成了“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遭遇了,紧跟慢赶,幸好坡上有风,刚出一身汗一吹又凉爽了。终于米兰别克停下脚步,我们看到比足球场还大的一片陷落地呈现在眼前,背后则是1931年那场大地震的震中。不知是怎样的巨力撕扯与分隔,才造成了整座整座山的塌陷,七十多年过去了,塌陷下去的山睡成了草本植物的天堂。原本整齐的塌陷壁也被风削成了坡,无孔不入的植物种子不知何年何月在上面生根落脚,现在已长成欣欣向荣的山草。有一座山被撕成三份却没分家,被撕开的山壁触目惊心的对峙着,犬牙交错出一条宽约
山里的空气潮湿却并不凝滞,山风过处,有些凉意铺开在皮肤上。张记者忙着在各个角度拍摄着照片,他喜欢发照片新闻,知道一俯一仰皆是天地的道理,我却在研究那些大大小小的旱獭洞。旱獭,啮齿类动物,我以前只见过它们的皮毛,没想到是和老鼠一样深挖地洞生活的,原来还以为它们是在山洞里过活呢。不知不觉就三点来钟了,我惦记着下午组织部要来考评单位一位领导的事,张记者的相机卡也装满了,我们开始从另一条平坦的路往回走,张记者说这个地方可以做一个能获奖的新闻,我疑惑地请教他为什么如此自信,他说,这是难得的珍贵地质史料,以前没有人搞过关于这个地方的地质保护的新闻,如果做等于是填补空白,只要质量能上去,一定能拿奖。我记起青河史志上说:
去时一个多小时的路回来时只走了二十多分钟,直到见到汽车我还在纳闷,原来我们只不过才走了那么一点路么?因为攀山越岭所以才觉得路远以及辛苦?想想人生也就是这么个道理,在行政单位从一般干部到副科其实就是那么一档工资的级别,但是许多人一辈子也越不过去,而走过去的人却觉得易如反掌。
天晴了,气象局预报的零星小雨没有应验,老天毕竟还是给面子的。我们顺着来时路开车下山,快出山谷时,张秀科记者想让我体会一下拍照的感觉,特地让司机在一处停车,让我去拍一张山势的整体照片。我跑下车,四处张望着选角度,却看到一只嘎啦鸡飞快地跑进一条山缝里去了,我明白,无论是这儿的植物还是动物,他们都不喜欢人的介入,因为人只喜欢自以为是地改变自然,却很少想到尊重自然。拍了几张照片,不很满意,但是也不好拖得太久,回车给了张记者,他客气说拍得不错,驱车回城时已过响午,我揣着从山上带回来的两块石头进了办公室,同事大呼我的石头太难看,我笑笑,石头再难看也是石头,只要它来自于一个山,它就必然带着山的信息,它记录下了山的野趣、历史与棱角。再说很多石头不打磨当然不会好看,我曾在一个石头加工点见到过大块的黄金石、玛瑙石、硅化木以及切割好还没来得及抛光的项坠,谁能料到就是这些难看甚至不起眼的东西抛光后会那般晶莹剔透,集天地灵气与自然之质于一体呢。所以石头难看不要紧,只要它够紧致,切割打磨再抛光,它也一样美不胜收。
哈拉森格尔地震断裂中心,228省道118里程处拐下公路南行,经过一个牧业定居点,运气好的话会有狗迎送,入山蛇行向西南就能到达。6-7月份是这儿的盛装世界,足以让游客澎湃地感受到自然的伟力与历史的演化。雾探哈拉森格尔结束了,登山禁忌有一条就是大雾不宜登山,而我们却在这样一个日子里零距离感受了一番雾里探险的乐趣。回程路上见到几乎没有什么绿意的戈壁上羊群在安静地吃草,春天,正是饲草青黄不接的时节,羊很努力,一整天都在低着头认真地吃草,唯有如此才能图得半饱。路边有一群羊与牧羊人的马整齐地站成一排,居然很有秩序的样子,它们是准备过路的羊,仿佛真懂得了为车让道的文明交通意识。严峻的生存现实教会所有动物适应变化的本领,人如此,羊也不例外。我想起七十多年前的哈拉森格尔必定是牧人们的天堂,牛羊终日流连在山草茂盛的山谷,牧人们随便找个干净的石头就可以打发一天的悠闲时光。那时青河县还没有从富蕴县划出来,即使这样,富蕴县的人民数量也并不多,可是一场地震就夺去了一万多人的生命,大好河山变成了神秘的禁地,从此后山高水长,大多数牧人们不得不奔向更遥远的远牧地区放牧,只有零星的大胆牧主敢于进入到这样绵长的山里去牧放自己的牛羊。在解放战争时期,哈拉森格尔以其特殊的地质条件成为血火河山中最抢眼的一出,这儿属于战守重地二台的管辖地域,那时的交战双方都曾在山里利用地形驳火。哈拉森格尔的枪声比起二台来说更密集,也更神秘。解放后,哈拉森格尔成了一座无法亲近的山,有矿不能采,有草无法牧,它一年一年在人们的眼皮底下变得遥远,如果不是科考和地质人员们有意的叩访,它几乎已要从青河的历史舞台中淡出。
“ 一年一度芳草绿,又是一春桃花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待重头,收拾旧河山,朝天阙。”不知怎么回事,回程中这些互不相干的诗文次第绽放在我的脑海里,天正在放睛,放眼四野,哈拉森格尔又隐入了迷蒙的山岚里,大有“任它雨打风吹去,我自岿然不动”的气势,这就是它了,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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